【长顾】古书里冒出个男朋友
★1
长庚捡到了一本书。
说“捡到”可能不是很标准，毕竟他差点被这破书给砸出脑震荡。
那天他本来在帮陈轻絮整理她家的仓库，正在心里感叹这里简直就是灰尘老鬼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宅时，就遭受了自己出言不逊的报应。
书看起来很老了，褐色的封皮，纸页见的空隙很大，好像被人翻了不知道多少遍，长庚觉得自己手劲要是大了点说不准它就碎在自己手里了。
陈轻絮拿起这作案的凶器翻着看了几页，就顺手给了长庚：“这是一本诗集，看它跟你有缘，就给你了吧。”
翻译一下：是这本书砸中的你，冤有头债有主，有什么账找这本书去算，别来找我。
于是长庚莫名其妙地揣着本古书回了家。
出现在这本诗集里的大多牛头不对马嘴，什么“凭君莫话封侯事，一片冰心在玉壶”居然都在里面有记载。
长庚简直怀疑这是哪个小娃娃随手乱涂抹上去的，但上面的字却很工整，不，应该说是飘逸，潇洒，看上去很有力度。难不成是哪个字写得很好的高龄弱智写的？
长庚知道这样看下去没有任何意义，就算把纸页给盯出花来，除了浪费时间也还是只有浪费时间。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，翻看着那一个又一个陌生又好像无比熟悉的字。
长庚一边看一边扪心自问：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字吗？他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结果。没有结果。
当他就要翻到最后一页时，一个虚幻的人影从书页间飘了出来，飘到空中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，好像还有点期待长庚吓一跳。遗憾的是，没有。长庚甚至还冲他笑了一下。
长庚有点被自己吓了一跳。你笑什么呢？面对这么超自然的情况居然还笑得出来，自己怕不是已经疯了吧。他感觉有两个字在自己的舌尖翻滚，好像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去，但当他自己发现并回味时，两个字就迅速投入了嗓子眼，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长庚甚至不觉得惊讶，好像他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去翻一本古旧的，沾满灰尘味的，引人发笑的书就是在等那个人影出现。现在人影出现了，自己居然还有点欣慰和高兴，甚至还冒出了点无可名状的愧疚——等等，自己在愧疚什么，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叫出眼前这个人影的名字吧？拜托了，现在可是灵异现场好吗，端正点态度！
人影看见长庚也有些惊讶，不过只有一瞬。他低下头，长发从肩上滑落，眯起的细长眼睛饱含着笑意，连带着眼角的小痣都有了暖意。他向长庚伸出手：“长庚，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？”
长庚有些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人影的衣物和发饰，他是学史学的，很好奇这究竟是哪个时代的衣物，回答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？”
人影嗤笑了一声，好像长庚问了一个让人发笑的幼稚问题：“别逗我了，就你这三脚猫的道行，还想糊弄我呢。行了心肝，你把头发剪了不怕我找你麻烦吗？”
心肝。我的天。他管我叫什么？心肝？长庚打了个哆嗦。
人影这时才把眼睛从长庚身上挪下来，打量了四周片刻，眼睛落在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上：“这是什么？也是烧紫流金的？”
紫流金。出现个长庚不知道的词。长庚想了想，伸手把台灯按熄，从床上爬了起来，和人影面对面的站着，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比人影要高，这让长庚心里有些高兴。长庚对着人影说：“我叫长庚，是20世纪的一位大学生。现在你在我家拍灵异专场，能大概说一说你是在什么朝代，生活背景，科技进展吗？”
★2
自从家里出现个鬼魂，长庚就一直试图了解他生活的环境背景，可惜的是，这位糊弄人的招数一个接一个，长庚硬是没从他嘴里抠出一点有用信息。
人影和长庚开始讲道理：“你看，照你的说法我都死了，还死了几百年，那有什么值得你们来研究的？”
长庚认真道：“这不一样。研究历史是为了珍惜现在和展望未来，可以让我们深刻体会中华民族的艰辛和不易，体会发展与进步的艰难，感受文明与野蛮的抗争，回味辉煌与落后的反差，见证民族迁徙和民族融合结出的文明硕果。学习历史会让我们懂得辨别人的忠与奸，正与邪，善与恶，善政与恶政，轻轻触摸古人的精神世界，与古人进行对话，遥想远去的风烟往事。学习历史会让我们从沉痛中得到坚强，中华民族会懂得如何更好的保卫自己，在历史的‘凤凰涅盘’后得到发展，在灿烂的辉煌中增强民族自豪,与国家民族同呼吸共命运。”
人影后来再也没有找长庚聊起过这个话题。
不过相对的，人影偶尔也会和长庚说起自己的事，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在吹牛。什么“我闭着眼睛塞着耳朵都能三分钟撂倒十多个像长庚这样的小年轻”都能吹出来，长庚觉得自己不能信他这些话。
不过长庚确实是去查找过历史史书，想人影把自己吹得这么厉害，肯定得是个大将军，但遗憾的是，长庚找到的任何一个名字好像都和人影不符合。
长庚心想，他肯定就是在吹牛，说不定他就是个没名气的小兵呢。
不过每次看着说得兴高采烈的人影，他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，只是静静地听，偶尔回一句“看不出你这么厉害啊”之类的废话。
说实话，长庚觉得人影不像一个将士，更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，于是更怀疑他说的那些是不是自己胡乱扯的。
还有一点特别讨厌，人影一直都不肯告诉长庚自己的名字，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“你以前知道的，我只说一次忘了活该”。后来问得紧了，他就捶下眼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居然还有点可怜，长庚也就不忍心问下去了。
是的，长庚对人影动心了。
说来也奇怪，他好端端一个大男人，长得比谁都帅气，性格也是比谁都温柔，喜欢他的人也不是没有，可偏偏长这么大就没喜欢上过一个人，这第一次动心的对象居然是一个不知死了多久的鬼魂。
长庚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庙里烧烧香。
不过不管心里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“开窍”有些郁闷，他还是很喜欢人影。心想：柏拉图式的爱情也不是没有，反正自己看上了就是自己的，管他什么的呢。
这么喜滋滋地过了一段日子，两人越发亲密，只是长庚对人影的真实身份和名字越来越在意，自己怎么说也不可能每次看见心上人当口一句“人影”“鬼魂”什么的吧，太破坏气氛和情绪了。
于是乎，长庚在学校里越发用功，要不是家里还有个人影在，恨不得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。这下好了，直接把学校的老师们给惊动了，老师们纷纷来关怀长庚，就连那从不理事的教导主任都找到长庚问了几句，意思和其他老师的谈话意思差不多，都是叫他注意身体，学习不要太过头，有问题一定要找心理老师看看。
长庚只觉得心烦，但还是硬着头皮在老师中间来回折腾，保证自己真的什么事都没有。
★3
就这样过了一年，长庚也大三了，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，于是长庚干脆把古书带在了身上申请了住校，每天没人的时候人影就会飘出来到处晃悠。
不过这也引起了不小的麻烦，一次人影外出时被一个男生看见了，这可不得了了，他盯着人影上下摇晃的脚尖，连声尖叫都没发出来就直愣愣地倒了。
这事自然也引起了校方的注意，不过可能研究历史的人脑回路不大一样，第二天校方就请了个道士过来，在那天男生晕倒的地方做了一整场法事，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，如果不是人影一直在远处乐滋滋地看的话。
“简直是天才。”人影事后跟长庚信誓旦旦地说，“你没去真的太可惜了，他那动作，那站姿，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的喜剧演员，他没有进演艺圈简直是这个世界的遗憾。太可惜了，高手在民间啊。”
长庚当时正在上课，自然没空去看什么道士捉鬼的现场，不过光是听人影的描述，长庚就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影像，也没什么必要去看了。
听着人影的话，长庚最大的感触不是那道士装神弄鬼的本事一流，而且人影自从来了学校后语言更丰富了，什么样的形容词都能从他那张嘴里蹦出来。
后来那个男生出院了，据说他家人也找了人给他做了场法事，保证他再也不会沾上任何脏东西。他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，抬头就看见宿舍楼的一个窗户里，橘黄色的灯光下，两个人影在聊天，一个看上去蛮高大的，另一个。。。飘浮在空中，看上去没有实体。
于是，男生再次倒下了。
这下可不得了了，全学校都知道他们历史系最受人尊敬，仿佛心里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的学长惹上了鬼。
学校又紧急开了个会议，硬是把长庚拉了出来谈心，从思想政治聊到了人生理想，试图用社会主义思想驱散封建迷信的鬼魂。
一串老师见下来，长庚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，之后和人影一番沟通，都觉得那男生可能是个倒霉鬼转世，什么事都能撞上。
好不容易学校终于放长庚回去，长庚才能上一节正常的，熟悉的课。这节课老师在讲一段被掩藏的历史。
“由于这个朝代惊人的发展，以及难以置信的管理制度，有关它的一切资料都被掩埋了，我们只能从一本残卷中了解到它的大概面貌。”
“我们可以发现，它们当时发现了一种新的矿物，命名为‘紫流金’。”
紫流金？长庚抬起头，皱着眉看向老师。老师的身影在他眼睛里已经模糊了，出现的是人影第一次在他面前露面时的情形。
“。。。也是烧紫流金的？”
人影的话好像就在耳边。
“不过具后来的考察，这种矿物好像随着那个时代的消失而随之消失了。同时，那时的政治制度也令人吃惊，它当时的管理制度大多采用现在的制度，简直就像一个现代社会的翻版。”
“不过残卷里写到，一手奠定这一繁华局面的有两个近乎传奇的人。一位是难得的明君，李旻。另一位，则是不幸早逝的常胜将军，顾昀。”
“顾昀只活了35岁左右，便病逝。令人称奇的是，顾昀死后不到1月，帝王李旻也去世。”
后面的话长庚都听不清了。他知道人影的名字了，顾昀，一定是顾昀。这名字可真好听。
他直接冲出了教室，回到了寝室，连灯都来不及开就翻出了古书。
人影。。。不，顾昀慢慢地从书里飘出来了，伸了个懒腰：“怎么了？这么快就下课啦？”
长庚定定神，看向他：“我知道你的名字了。”
顾昀突然一僵。
“你叫顾昀。顾昀，顾昀，这名字可真好听。”
长庚翻来覆去地在嘴里把这两个字咀嚼了几遍，没有注意到顾昀的异样。
“顾昀？”
长庚抬头，发现顾昀的脸上竟然是说不出的悲哀。
“怎么了？”
顾昀像个做了错事还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孩，低着头说：“我不是顾昀，我只是这本书里的一段影像。顾昀早就死了。”
长庚睁大眼睛：“可是你说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事迹。。。”
“顾昀”摇了摇头：“那些都是别人告诉我的，是写我的人告诉我的。我也不是顾昀写的，是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写的。他一边哭一边写，他的眼泪沾到了我身上，我就突然有了神智。”
他露出了个苦笑：“不过他也死了，把我写完就死了。我也该去了的，我只是羡慕那个大将军。。。就干脆活成了他的样子。你不是没读完过这本书吗？重新读一读吧。”
说完他就不见了。长庚用颤抖的手拿起书，胡乱地翻了一遍，他在最后一页停下来。上面写了几个字：
——致我的爱人，义父，我的一切，顾昀。
长庚突然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字熟悉了，他站起来，动作之大，碰翻了一边的书架——他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了，他的记录本——这就是他自己的字。虽然不大一样，但细看还是看得出来很像。
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，阳光温柔地从窗子外溜进来，看着里面的男生放声大哭。
END
注：长庚那一大堆政治三观极其正确的语言是我百度的，像老师说什么残卷上的记载我瞎编的。
评论(10)